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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初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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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皇子受了重傷, 是自作孽不可活, 奈何他在皇上面前還有幾分恩寵,還有林嬪和一心向他的十一公主, 若是殿下在他危難之前毫發無傷, 少不得還要被他進一步陷害。

殿下落馬是為求自保, 示敵以弱,分寸都拿捏好的。對外說的摔斷了腿,不過是誇張說法,其實只是皮肉之傷,骨頭都沒有傷到。

當然,無端這樣受傷,苦頭也是吃了的, 何況冬日裏傷勢本來就好得慢,著實要靜養一段時間。這倒也不是壞事,可以避開他們的騷擾。

廣常想到此,看她還滿臉焦急擔憂, 忙又解釋了一句:“好險只傷在皮肉, 沒傷著骨頭,只是包紮地嚴實了些。”……這也是做給人看的。

江婺聽到沒傷到骨頭才松了一口氣, 天知道剛才聽他說摔斷了,她還以為是骨折呢!在古代這樣的醫療水平, 骨折了一個處理不好, 以後可是要留下後遺癥的。

不過還是擔憂的問:“皮肉傷也是傷, 看過大夫了嗎?”雖然說她帶了許多藥物給他, 但也怕他大意,諱疾忌醫,結果把小病鑄成大病。

廣常點點頭:“看過了,大夫也說沒有大礙,靜養幾天,傷口愈合,便可以動彈了。”

原本孫太醫日日都要來給殿下看傷勢的,但昨日殿下便讓他不要來,後天再來,為的就是不被外人發現這小院端倪。

既然這樣,江婺也就放下了心,不再追究他怎麽傷的了。

廣常看看周圍風雪肆虐,見她不放心了,就道:“這裏雪大風冷,我送您回去吧。”

江婺早就覺得冷了,聞言點頭,跺了跺腳,在他護送下回了內院,又進了房裏。

無殃看她回來,眉間才舒展開來。江婺卻不想理他,轉而還要拿楊梅去洗。

廣常哪裏能讓她雪天裏做這個,忙接了過來,親自拿出去洗了。

門關上了,無殃才軟聲道:“江婺,過來陪我看書吧。”

江婺拿他沒轍,只好拿了書,坐在床邊陪他看。他看到困惑的地方,便會提問,江婺也耐心解答。

廣常在井邊清洗著紅紫鮮艷的果子,將上面的果蠅仔細洗去,一時驚訝這季節哪裏來的楊梅,一時聽到裏邊隱隱傳來的交談聲,又不覺微微彎了唇角。

西宮本也來了幾個伺候的人,只是殿下不願她被打擾,也怕她對外面過於好奇,恐再發生那次的事情,因而都將那些人打發在了園子裏,不許他們靠近內院。所以這些活兒,只能他來做。

當然,他也甘之如飴。

江婺陪無殃坐在床上看書,一開始他還問些問題,後來問得少了,屋裏就安安靜靜的,又暖意融融,加上她原本就困,坐著坐著不免昏昏欲睡。

偏他見她困倦,也不忍出聲打擾,眼睜睜地看著她眸子由半睜半闔到全闔上,眼瞼垂下,羽睫如鴉,呼吸淺淺,令他不由得也放輕了呼吸,書頁也不敢翻了,生怕擾了她。

而她閉了眼,身子便不由得歪斜了幾分,往裏輕輕靠在他的肩頭,安心地睡去了。

這下,他聽著耳邊清淺溫熱的呼吸,心裏沒由來地一陣紊亂,臉上也覺溫熱起來。手裏雖還拿著書卷,書卷裏的字卻是半個也看不入眼了。

廣常洗好了楊梅,聽得內裏安靜,便也放輕了手腳,輕輕敲門進去一看,不由得楞了。

待見殿下皺眉冷眼看過來,他才自知不妥,低下頭來。

他轉身關了門,將東西輕輕放在了桌上,又不禁擡頭往那邊看了一眼,心道這樣子,殿下行動不便會累著,她也睡得不好,要不要……

卻聽殿下淡聲道:“聽聞賢妃又感染了風寒,食欲不振。楊梅味酸,正好開胃助食,你送些過去吧。”

廣常只好低聲應了:“是。”

應完方覺不妥,這寒冬臘月的,無端冒出新鮮的楊梅來,不免令人生疑,到時賢妃問起,該如何作答?廣常忙又提醒道:“殿下,這恐怕不妥。”

經提醒,他方覺確實不妥,不由得皺起了眉。凡是會暴露她所在的,他決不允許,然賢妃確實對他有著莫大恩情。

他思慮半晌,道:“既如此,你拿去腌漬了,過兩日連同一些治傷寒的藥,一並送去吧。”

廣常這才躬身應下,退出去了。

只是出了屋子,腦海裏還是不由得浮現方才,她安心倚在殿下肩上的恬靜睡顏,一時不知怎得,廣常心裏竟有種空落落的感覺……

等屋裏覆又平靜下來,無殃才松了口氣,轉而垂眸看著倚在自己肩膀睡著的人,眼神不自不覺柔和下來。

方才那樣胡言亂語,不過是想把人打發出去,不令他人看見她這番恬睡模樣罷了,他心裏沒由來覺得……她這模樣,合該只有自己看見。

他垂眸看她,一看便看了許久,幾乎看得入迷,待驚醒過來,發覺肩膀已麻木。

他動了動手臂,慢慢將書冊放到床頭,而後伸出手,一用力便將她抱上了床,輕輕地放在一側,又替她牢牢蓋上了被子。

而後,他就看著她露出來的,被暖得微微紅潤的素麗臉頰,看得出神。

小時候他們都是躺在一張床上的,後來她說他是大孩子了,便只歇在南窗榻上,不與他一起了。可是,他還是喜歡她躺在身邊,這樣,他一轉眼,便能看見她,聽見她的呼吸,知道她在了……

“無殃……”她突地輕輕呢喃了一聲。

他一驚,不想這一番動作還是將她擾到,好在她並未醒來,只在被子裏動了動,竟翻了個身,一手搭在了他的腿上,繼而沈沈睡去。

她睡去了,他卻渾身僵住了,動也不敢動彈。

被她搭上的那條腿,仿佛血液奔騰都快了些,無端使他覺得那一塊肌膚炙熱起來,且心跳如鼓,臉上燙熱,久久不能平覆。

……

這日婉順去禦膳房取早膳,正尋思著娘娘身子弱,又感染了風寒,整日裏咳得睡不著,少不得要再找找那廣常才是。

哪知道到了禦膳房,如今已出落地越發明眸皓齒的侄女兒春雪,就笑吟吟地遞過來一個小巧的食盒,“姑姑,這是娘娘昨日裏吩咐的核桃酥。”

賢妃病了,飯都吃不下,哪裏還會點高熱的核桃酥?婉順一聽這話心裏便明白,心裏一喜,不動聲色地接過去,連同娘娘的早膳一並領了。

回去一看,點心盒裏除了一盤清淡軟糯的白糕、好些熟悉的藥丸,難得還有一碟子腌漬楊梅。

婉順喜道:“九殿下真真是有心了,知道娘娘身子不爽利,沒有胃口,特特送了這開胃的好東西過來。”

賢妃臉色蒼白憔悴,聞言看了一眼,有些奇怪,“楊梅是南方的果子,不好存放,便是夏日裏都不多得。他哪裏尋來的?”

賢妃這幾天都不好受,難得這會兒有了精神,婉順就道:“夏日裏南方不是上貢了好些嗎,當時各宮各院都是分了的。九殿下怕是念著娘娘身體,便沒吃,讓人腌漬起來,如今送過來了。這也是感念娘娘一番呵護之心。”

賢妃身體不好,尤其每年冬季便要大病一場,這是宮中都知道的。

賢妃聽了,臉上便露出一絲笑來,“晉衡這孩子,有心了。”

話畢,又不禁嘆了一口氣,臉上微微苦澀,“如今,宮裏也只有他還記掛著我了。”

那年皇上終日惶惶,心緒煩躁,夜裏也不得安寢,便時常到靜華宮來,來得多了,靜華宮自然跟著水漲船高,底下巴結的人也跟著多了。

後面九皇子身份恢覆,他也終於得以安寢,自然也少到這沒什麽趣味兒的靜華宮裏來。何況宮裏來了新人,便是其他年輕顏色好的妃子都要靠邊站,何況她年老色衰、身子不好、又無兒女可爭寵?靜華宮在宮裏頭的地位便也慢慢降低了,無人問津。

棠香宮淑妃跟她倒有幾分交情,只是她一雙得意兒女漸漸長大,自有忙不完的事情要操持,哪裏還有空過來。

一時,靜華宮便是真的靜了,加上賢妃病了,心境不好,便宛如冷宮淒苦。

婉順聽得心酸,忙道:“娘娘這是什麽話兒,九殿下的今日……”她突地壓低了聲音,“全仰仗娘娘冒險周旋呢。”

賢妃聞言,卻又蹙眉嘆了口氣,“這孩子少年老成,心思又重,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。”

婉順看她越發憂愁,急道:“我的娘娘,您可不要想那麽多了,如今養病要緊呢!”

……

無殃的傷果真不是重傷,江婺再過兩個星期過來,已不見他在床上躺著了。

而這日天氣極好,無風無雪,天空澄碧如洗,陽光明媚,天也暖和起來了。

江婺下了榻,正尋思著無殃跑去哪裏了,以往每次過來他都在房裏的啊……

就見他從窗邊走過,繼而推門進來,擡眸瞧見了她,聲音清泠而溫軟:“江婺,你來了。”

他眼裏仿似揉了碎暖春光,玉白修長的手指撚了枝桃枝,桃枝發了幾粒嬌粉的花骨朵兒,早晨的陽光斜斜照在他身上,一時照得他整個人如玉一般。

江婺擡眼看著這長身玉立的美少年,差點要用“芙蓉如面”來形容他,當然不是說他女氣,而是他太好看了,眉眼精致如畫,又冷清清中帶了一絲不可忽視的貴氣,令人移不開目光。

怪這日春光太好。

她恍惚了好一會兒,才回神,問他:“無殃,你幾歲了?”

他眉間微微一皺,好似對她不記得自己的年齡而失落,只輕聲答道:“我今年十三了呢,江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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